2008年廖耀湘去世40年，骨灰为何迁出八宝山：他与夫人分别60年了

前言

图|廖耀湘

1948年10月18日，蒋介石亲自飞赴沈阳，严令廖耀湘的西进兵团继续前进，在东进兵团的配合下重新占领锦州。

蒋介石或许以为，我军在攻克锦州之后，势必伤亡严重，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整，但他却不知道的是，东野已经针对西进兵团的情况，迅速做出了部署，准备采取诱敌深入的原则，在辽西平原聚歼西进兵团。

刚刚才打完锦州战役的东野10个纵队，在辽西平原上，采取大胆穿插的方式展开大规模的围歼战，使得廖耀湘首尾不能相顾，至10月28日拂晓，廖耀湘西进兵团5个军10万人马全军覆没，但奇怪的是，在各军穿插之中，廖耀湘却不见了踪影。

事实上，就在廖耀湘兵败辽西以后，他就已经化妆出逃，为了能逃出包围圈，廖耀湘假冒“胡庆祥”的名字，结果在半途中被盘查的时候，被民兵察觉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本人不符。尽管廖耀湘百般抵赖，后来又自称自己是“胡长江”，和熊式辉有亲戚关系，可在大部分解放战士的指认下，廖耀湘最终无所遁形。

廖耀湘极不情愿地承认自己的身份，开启了自己被俘的生活，先后在沈阳、哈尔滨、黑龙江绥化等地辗转，一直到1956年1月被送到功德林监狱接受改造，1961年作为已经改造好的战犯第三批获得特赦……

传奇一生

在国民党军诸多高级将领中，廖耀湘算是资历较浅的，因为他是黄埔六期生。

黄埔军校其实是一个非正式的称谓，他的全称是陆军军官学校，1926年又改组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，1931年改称中央陆军军官学校。它诞生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，是国共两党合作，在苏联帮助下建立起来的。

廖耀湘投考的黄埔六期，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节点。

图|黄埔军校

1927年4月12日，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。卡在这一时间点入校的黄埔学生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。

比如宋时轮，他是黄埔五期毕业生，结果1927年毕业当年，国民党广州响应了蒋介石，施行了“四一五”清党，因为宋时轮有“共党嫌疑”被判入狱一年徒刑。

尽管自中山舰事件以后，所有已经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员都被赶出了黄埔军校，但还是有不少的共产党员考进了黄埔军校后面几期中。

如张宗逊、罗瑞卿，与廖耀湘都属于同期生。

廖耀湘是1925年夏南下准备投考黄埔军校，但全家人拼尽全力都没能凑足路费，延误了黄埔五期的考期，只好改考黄埔六期，为筹措路费，廖耀湘还曾在湖南陆军赵恒锡部当过一段时间兵。

黄埔六期开班比较混乱，最早的黄埔地区开班是在1927年10月，1929年2月24日毕业，1928年3月南京地区开班，一直到1929年5月毕业，总计3634人。

图|1948年9月22日总统府公报发布的总统令，其中有廖耀湘晋升陆军少将的消息

可基本上除了上述列举的几人外，你很难再找到一个出名者。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戴笠。

另外抗战全面爆发后，牺牲在宝山战役中的姚子青营长，也是黄埔六期的，后来被追赠为陆军少将，如果不算廖耀湘，他应该是六期生中最早被授予将军衔的，尽管只是追授。

当然国民党内部军衔体系复杂，大多数人都是佩戴职务军衔，为便于指挥部队。而铨叙军衔才是他们的实际军衔，但普遍都不高。

这就要谈到廖耀湘，虽然廖耀湘解放战争时期已经是统兵十几万的兵团司令，可实际军衔只是上校，根据正式的公告，廖耀湘由骑兵上校晋升为陆军少将的时间，是在1948年9月22日，距离他兵败辽西，已经只有一个月的光景了。

可即便如此，廖耀湘的晋升依然还是要算快的。

这离不开蒋介石的赏识。

1929年廖耀湘黄埔毕业，正奉国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确定招收留学生预备班，按照规定要求必须是黄埔毕业生，成绩名列前十名，而廖耀湘考中了前三甲，却被踢出了名额、

一问之下才知道，原来那时廖耀湘身材矮小，相貌平平，左眼之上还有一道疤，没受到主考官青睐。

图|蒋介石

气得廖耀湘直闯蒋介石办公室大喊：

“是选留学生还是选女婿。”

蒋介石最欣赏性子活跃的学生，一见廖耀湘如此，顿时起了爱才之意，允许他出国留学。

也因为这段经历，廖耀湘成为黄埔毕业生中，少数没有参加过对红军作战的将领。当然不是因为廖耀湘不想参加，而是因为他资历太浅，也不太可能参加。

蒋介石钦点廖耀湘以上士的身份到法国圣西尔军校留学，学习机械化骑兵专业，一直到1936年才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。

也就是在军校学习期间，廖耀湘邂逅了自己后来的夫人黄伯溶。

浪漫爱情

长期以来，我们都很关注廖耀湘本人，却很少关注他的妻子。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有关廖耀湘夫人的资料都是错的。

廖耀湘的曾孙女廖志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：

“我觉得首先从家人方面来看，……上面对我太奶奶的介绍完全是错的，人都错了，上面写道我太爷爷的老婆叫什么“黄淑兰”，其实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，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。事迹也完全都是错的，比如结婚在浙江什么的。其实我们手里现在就拿着太奶奶和太爷爷在法国结婚的照片，当时黄伯溶因为对艺术的热爱去法国留学，我太爷爷在法国上军校，他们经朋友介绍在法国认识，然后相爱，我的爷爷也是在法国出生的，后来他们才回到了大陆。”

与廖耀湘出身不同，黄伯溶的家世就要显赫得多。

黄伯溶的父亲名叫黄仁寿，而黄仁寿有一个哥哥黄兴，黄兴与孙中山当年是革命挚友，他与孙中山一起领导推翻了晚清王朝，是辛亥革命时期的先驱与领袖，时人并称他们为“孙黄”。

图|中国近代民主革命家黄兴

尽管两人在家世上有着显赫的距离，但这也并不妨碍两人交往，并最终在法国成婚。与廖耀湘后来成长相比，大概许多人都以为，廖耀湘是依靠关系得以升迁，其实不然，廖耀湘能够在国民党军之中名声鹊起，完全凭借的是自己的能力。

廖耀湘还在法国的时候，时任陆军大学校长蒋百里（值得一提的是此人还是钱学森的夫人蒋英的父亲）就曾赴法国考察，那时廖耀湘在校学习成绩名列前茅，蒋百里对廖耀湘印象很深，回来以后就给蒋介石写了推荐信：

“现既有黄埔军校学历，又有西洋学堂学历，旧学基础甚为深厚，新学又颇多沾溉，这样的经历、学历，在我军中可谓凤毛麟角……余建议对此等极有发展前途之青年军事干才，学成回国后委以重用。”

蒋介石看到信后，在信上批示了这样一段话：

“廖耀湘为我推荐赴法学习之学生。该生系难得之军事干才，学成归国之后，应委以重任。”

这封信连同蒋介石的批示一起放进了廖耀湘的档案袋，随即被转交给了时任军政部部长的何应钦。

图|蒋百里

1936年，廖耀湘以机械化骑兵系第一名的身份毕业回国，旋即任国民革命军中央军校教导总队骑兵队少校连长，抗战全面爆发时，廖耀湘已晋升中校营长。

廖耀湘与黄伯溶育有一子廖定一，廖定一是出生在法国。

黄仁寿与哥哥不同，一生未从政，但他对廖耀湘却是很赏识的，尤其是在抗战胜利以后，廖耀湘作为抗日名将，打出了赫赫威名，岳父黄仁寿曾写诗赞誉，从廖耀湘从法国回国，一直到抗战胜利结束，一共十首。

1937年11月，廖耀湘参加南京保卫战，率部防守南京北门，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，那时受伤的廖耀湘倒地侥幸躲过了日军对尸体的刺刀检查，尽管廖耀湘后来换上平民的衣服，但手里的枪仍然没丢，还准备继续战斗，一直到后来一家米店的老板，听出廖耀湘有湖南口音，才让他装成哑巴留在这里，廖耀湘从米店出来后，丢掉了枪支，在南京栖霞寺躲了一段时间，直到有船只甘冒风险，才将廖耀湘送过江对岸。

廖耀湘在抗战胜利以后，还去了栖霞寺去感谢主持，当年那个曾救他的米店老板拎着两只鸡到军营去看望，廖耀湘还亲自跑出来迎接。

黄仁寿写给廖耀湘诗作第二首，就是讲南京遇险的这番经历：

生就金刚不坏身，云龙铁马作精神。千艰万险都尝过，益信将军是福人。

从这些字里行间不难看出，黄仁寿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。

图|南京保卫战

然而廖耀湘回国以后不久，抗战就全面爆发，廖耀湘与夫人黄伯溶之间相聚的时间很短暂。

一直到辽沈战役末期，廖耀湘坚持让夫人到台湾去，还托休息啊带话给妻子，务必排除万难带着儿子一起去，可见在廖耀湘心里，对蒋介石还是极为信任的。

可蒋介石最终辜负了这份信任。

黄伯溶到了台湾以后，生活境况很不好。

1959年，廖定一大学毕业后前往美国继续深造，并获得了南加州大学硕士学位，并在一家建筑公司当高级土木工程师。

本来廖定一是想将母亲接到美国去，一家人一起生活，但是国民党当局却不同意，他们担心黄伯溶会跟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一样，到美国后在回到中国与丈夫相聚，一直到1972年，廖定一给蒋经国写了一封信，黄伯溶这才获得批准离开台湾。

刘伯承请廖耀湘授课

辽沈战役落下帷幕后，廖耀湘兵败被俘。

往日的荣耀到了这一刻尽数远去，失败之初的廖耀湘或许确实想不通，自己怎么会打输了。

廖耀湘被俘后，时任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，代表东野宴请所有被俘的国民党军军官，宴会上，刘亚楼端着酒杯挨个给这些败军之将敬酒，令这些人十分感动，唯独廖耀湘不买账。

“砰”

一见刘亚楼过来，廖耀湘怒摔酒杯拍着桌子怒吼：

“你们解放军是怎么打仗的？我的大部队还没摆好阵型，你们就开始进攻了，你们胜之不武！请刘参谋长能否代我向林彪捎句话，问问他敢不敢和我重新摆好阵势，一决雌雄。”

图|刘亚楼

尽管有不少人老拿这事儿来笑廖耀湘迂腐，但我相信，人在气急了的情况下，却是很容易说一些糊涂话。廖耀湘是国民党军之中少数学历非常高的将领，面对败军之局面自然是心知肚明，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。

刘亚楼虽然脾气不好，但在廖耀湘面前，却表现了充足的涵养，随后刘亚楼不动声色地将郑洞国请了出来。

郑洞国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，是廖耀湘的老长官，廖耀湘年轻时春风得意，对谁也看不上，唯独对老长官还是很尊重，更为关键的是，之前国民党军之中早就在传，郑洞国在长春战役中杀身成仁，蒋介石不仅表彰了郑洞国，还号召所有国民党军将领向他学习。

郑洞国坐在廖耀湘的身边，同他解释了一切：

“得道多助失道寡助，自古以来，得民心者得天下，蒋介石已经失去了民心。作为军人应该认清大势，切不可逆历史潮流而行，否则只会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。”

廖耀湘吃惊的同时，也开始思考，自己为什么会战败的问题。

在抚顺战犯管理所时，廖耀湘接到了一个命令：

“南京军事学院邀请你去给他们讲课。”

图|刘伯承

廖耀湘几番推辞不得，只好答应，到南京军事学院当天，院长刘伯承亲自在门口迎接，让廖耀湘十分感动。

一见面，刘伯承就开门见山：

“这次请你来当我们的老师，请讲三个方面的问题，一是讲你在缅甸抗日取得一定成绩的‘小部队战术’、‘森林作战法’及‘城镇村落战斗’；二是讲讲你在辽沈战役的体会，要实事求是，作战中双方的优缺点都可以讲；三是讲讲你对我军建设的建议。”

总的来看，这次授课非常成功，也促使廖耀湘做了很多的转变。

相聚一生

1961年，廖耀湘第三次获得特赦，考虑到他生活不便，有关部门还专门为廖耀湘介绍了一个夫人。

考虑到自己还有夫人在台湾，廖耀湘特意写信给自己在美国的儿子廖定一，问他自己能不能再婚，廖定一回信让父亲自己做主。

对于廖定一来说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，那时他也没办法将母亲从台湾接出来。

就这样兜兜转转，黄伯溶离开台湾前往美国已经是1972年的事情，而那时廖耀湘已经去世了4年之久。

1968年12月2日，廖耀湘去世后，中央肯定他在抗战年代的贡献，特别将他安葬在了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。

黄伯溶相比于丈夫，就要长寿得多。

廖耀湘的曾孙女廖志宇在接受采访时称：

“她其实从内战开始的时候就再也没见过太爷爷了，她到台湾之前我们家里过得非常富裕，非常受爱戴，到了台湾以后就变成非常辛苦的生活。她把所有的悲痛都看作一种修炼，所以她就信了基督教，信教以后反而说的话越来越少。另一方面，虽然我对廖将军的事情非常了解，家里有很多的历史资料，但我也是我们家唯一说中文的后代，剩下的人都变成混血，跟大陆的事情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联系。”

图|廖承志曾孙女廖志宇

黄伯溶老人在美国生活了半个多世纪，享年103岁。

局限于资料，对于廖耀湘夫人的情况，一开始大众知道的并不多，实际上大约也是在廖家的后人同祖国有所接触以后，有关黄伯溶老人在美国的一些经历，才慢慢的被公开。

廖定一后来娶了欧阳蘅为妻，欧阳衡晚年接受采访时，谈到了一些婆婆在美国的情况。

尽管黄伯溶很是长寿，但终其一生没有再回到祖国大陆过。

儿媳欧阳蘅在接受采访时说：

“那个时候家乡很多人想请她回国，她都没有回，我的感觉是她不想勾起痛苦的回忆，她已经心情平复了。再叫她回国，那么大年纪，再一激动，我们担心她的身体健康问题，所以她就一直没有回来。所以我先生跟我才回来看看。婆婆就一直很平静地在美国。”

欧阳蘅还提到了一个特殊的情况，就是他在嫁给他丈夫廖定一之前，在台湾时是很少听说廖耀湘生前的事迹的。

“我第一次对廖耀湘有印象是因为我要跟我先生结婚，那我要写信回家，当然要问先生是谁啊，我就说是廖耀湘的儿子，他跟我讲他的妈妈在台湾。我父亲很快就回信说，可以，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应该是不错的。”

由此也可见，只有更老一辈儿的人，对于廖耀湘这样一些参加过抗战的将军还很有印象。

1968年廖耀湘去世后，被安葬在北京八宝山公墓，欧阳蘅后来在采访时还谈到了这一点：

“我觉得共产党做事是很公道的，廖耀湘虽然是国军将领，但是抗日有战功，所以还是进了八宝山。”

无论是欧阳蘅还是廖志宇，她们最感动的是，来到祖国大陆以后，发现只要一提到廖耀湘，就没有不认识的，廖志宇虽然年轻，却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，她在同中国的企业家打交道时发现，只要一提到廖耀湘，每个人都会说很熟悉，而且还十分尊敬。

这一切的一切，都让他们感到十分欣慰。

尽管廖耀湘生前，家人们对于他到美国团聚基本不抱希望，但在他去世以后，大家还是希望他能够与家人们团聚。

2008年，黄伯溶老人去世以后，廖家申请将廖耀湘的骨灰迁往美国与夫人合葬，中央考虑后最终选择了同意。

至此分别已经60多年的廖耀湘夫妇，终于获得了团聚。

图|廖耀湘与夫人黄伯溶的墓地

廖耀湘与夫人黄伯溶的墓地如今在在纽福海滩(音)太平洋观景花园的地方，墓碑上还写着这样一句话

“In Loving Memory of General Liao Yao Hsiang and Pei-Yuan Haung Liao, Joined Together Again For Eternity(至爱廖耀湘将军和廖黄伯溶夫人永远相伴)。”